前有利剑杀招,后有寒风破空,晏饮霜腹背受敌,命在旦夕!
危机一瞬,竟听“叮当”一声,清脆响亮,黄衣人逼命长剑竟而应声断裂!
而众黄衣人身前,一排锋利冰锥直钉脚前,阻住他们前进脚步(乐1:黄立纲:汲汲)!
寒冷冰锥从后而至,断剑阻路,只一瞬,晏饮霜命危之局——解!
晏饮霜俏脸苍白,本已绝望,此刻突来生机,紧张之下,只觉心跳剧烈,如释重负般娇喘不已,暗自庆幸劫后得存。
却听背后一道优雅潇洒却略显阴柔的声音徐徐传来,语调从容散淡:“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如此国色天香的姑娘狠施辣手,你们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
循声望去,只见那名华服公子折扇轻摇,意态潇雅,白皙却无血色的面容上剑眉倒竖,凤眼凝光而肃杀,掌间更是寒气森然,显然方才冰锥断剑阻路,皆发自他手。
此时,另一旁战斗处火光大盛,墨天痕春秋再催炽烈剑火,剑扫长空焰划开彤红印记,逼命热浪猛扑正在狂攻的上官归鸿!
回雁门少主虽是以命换命般打的凶猛,但此招之前烧了他半边眉毛,余威犹在,上官归鸿下意识的回剑相挡。
敌手攻势稍缓,墨天痕得片刻喘息,丝毫不敢停驻,当即再催阴脉真元,刹那间,墨武春秋周遭烟尘涌动,雾气迷蒙,遮蔽回雁众人视线,随即,墨狂剑啸,清音越透重云,声扬万里!
云飞声扰,震的回雁众人耳鸣目眩,正是墨狂八舞——剑啸万里云!
墨天痕一招蒙蔽对手视听,急忙向晏饮霜处看去,却见那华服公子摇扇晃脑,闲庭信步的走到晏饮霜身前,温言谈吐间掌间逸散森寒之气,竟是与黄衣人对峙起来!
墨天痕焦急问道:“晏师姐!你没事吧!”
晏饮霜平日养尊处优,首次遇见逼命之事,仍对方才危机深感后怕,听到墨天痕关切询问,才稍有好转,急促娇喘答道:“天痕,我没事……这位公子救了我。”
见到晏饮霜转危为安,墨天痕心头稍定,但仍是不敢怠慢,他虽不明这华服公子是敌是友,但眼下梦颖与柳芳依仍被缠斗,他又脚步不停的帮梦颖逼退敌手,吩咐她跟在自己身边,随后墨剑陡沉,散出古朴沉拙之气,转至柳芳依身边,“剑断妖邪路”手起刃落,只听“叮叮当当”三声脆响,围攻柳芳依的回雁门三人同感手腕先沉后轻,三条长剑已被墨武春秋齐齐斩断!
武器被人一击斩断,三名回雁门徒面面相觑,心中惊惧不言而喻,不约而同后退数步,紧握断剑的手因受巨力和心中畏怕而抖动不止!
墨天痕一剑立威,将柳芳依和梦颖护在身后,退至晏饮霜身边,再度关切问道:“饮霜,没事吧?”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教之防,叫的亲切起来。
晏饮霜被他这么一叫,俏目一凝,但见他关切神色,心知他关切自己,也没多说,只是淡淡点头道:“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墨天痕与华服公子相互点头致意,未及交流,上官归鸿又带着人围上来,面色带煞,质问华服公子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此干涉回雁门行事!”
他两天被墨天痕用同一招逼退,已是奇耻大辱,想到自己带来十数人竟奈何不得对方数人,反而被人断剑破围,心中更为恼火,但如今墨天痕一行似得强援,单看华服公子的服饰气度,怕是某名家之后,到时若是给回雁门带来不必要的纷争反而不妙。
举棋不定间,只见华服公子从容走至众人身前,折扇一收,薄唇轻挑,自报家门道:“在下玉龙山庄,寒凝渊。”
玉龙山庄!
上官归鸿心中一惊,鸿鸾城地处中原偏北,虽与玉龙山庄并无交集,但对玉龙山庄之名,可谓如雷贯耳!
玉龙山天生险峻,纵横万里,终年白雪纷飞,气候极寒,更是一山横隔中原北海两境,成为中原之北的天险壁障,其唯一的路口,便是紧邻玉龙山庄的极北铁壁——葬雪天关!
葬雪天关虽连通了中原北海,却也镇住这门户之地,与西方御天关、西北绝龙壁垒、南方屠狼关、狼烟边城,西南破虏雄城、东方那片一望无垠的沧越天澜(注1)一道,构成中原四面天堑,从古至今,护佑中原。
数百年前,北海妖境大举来犯,锦朝守军难以支持,就在天关倾颓欲危之际,玉龙山庄横空出世,一举击退妖族入侵,其后数百年岁月间,天关虽战事频发,却在玉龙山庄的全力支持下屹立不破,玉龙山庄,几乎以一己之力抗拒北海妖族连年袭扰,于冰雪绝地中御守中原数百年!
这样一个从战火中磨砺出的世家,其实力岂容上官归鸿小觑?
只是上官归鸿虽是心惊,仍是不大相信这华服公子的言辞,玉龙山庄之人常年有驻防重任,在中原走动极少,好巧不巧,就在这里碰上了?
还在帮助自己的对头?
犹疑不定间,上官归鸿又问道:“在下听闻玉龙山庄上下尽皆姓寒,敢问公子是寒家哪一房子弟?”
他暗自思忖玉龙山庄家大业大,旁支驳杂,若是这华服公子是哪一家偏房子弟,自己也不必太过忌惮。
寒凝渊轻笑道:“家父寒璧,现为玉龙山庄庄主,叔父寒玺,现为二庄主,在下家中排行第二,家兄名讳:寒凌峭!”
一口气报完三个名讳,寒凝渊略有深意的看向上官归鸿道:“你还有问题吗?”
听着寒凝渊自报家门,上官归鸿倒吸一楼凉气,只觉自己的心脏已快凝固,后背脊一阵阵发凉,决意复仇之心也被浇灭不少。
寒璧、寒玺、玉龙山庄的本代当家,继承祖上玉雪双龙的名号,不但武艺高强,在江湖中亦是德高望重之辈,而少庄主寒凌峭,更是年轻一辈翘楚,曾在一次妖族侵袭中,率一支精锐百人小队,趁月色星光雪夜奔袭,直捣妖族主营,生擒领军妖首,同时斩获大妖五人,破敌近千,一夜之间,瓦解妖族攻势,名扬两境!
上官归鸿暗自忖道:“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若真是玉龙山庄嫡系一脉,先不谈自己如何以武伏人,单论这少年身世,就不是回雁门招惹的起的,可……”一转念,回雁少主心中大骇道:“玉龙山庄之人出手帮助飞燕门人,难道说,飞燕盟与玉龙山庄已暗自结盟?”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上官归鸿面无人色。
梦颖看见上官归鸿脸色煞白,身躯颤抖,忍不住嘲笑道:“喂!秃眉毛的,瞧你吓的,是不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呀?”
上官归鸿仍是咬牙不语,他虽不敢妄动,眼神却死死盯住墨天痕一行。
墨天痕亦不甘示弱,春秋剑锋正对上官归鸿仇恨目光。
寒凝渊则是一副好整以暇,毫无担心的姿态,轻笑以对场间剑拔弩张!
就在双方气氛渐凝之际,一道尖细男声传来:“各位爷,可得注意身子,别伤到了啊!”
这一声来的突兀,瞬间将对峙众人的注意拉向声源所在,只见一名长相秀气阴柔,打扮举止却极为妖异艳丽的男子,着一身华贵醒目的大红裙袍向众人走来,捏起兰花指的手中还拿着一块艳红的丝帕,姿态可谓花枝招展,妖气十足。
然而晏饮霜和寒凝渊却同时察觉道:“此人以内力发声,却能用这软绵绵的阴柔语调强行打破在场这么多人的对峙气氛,功力着实不低!”
尖细声音的主人拧腰扭胯,迈着妖娆的小碎步一路走到两拨人近前,谄笑道:“几位来我醉花楼都是客人,何苦大动干戈,砸了我的生意呢?若是花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直接与我提便是了,何必伤了和气?”
他只字不提两拨人无故斗殴,却把责任一股脑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无形间便化解了两拨人马的紧张对峙。
寒凝渊更是暗暗道:“此人处理这类事件举重若轻,手腕当真圆滑。”
柳芳依与上官归鸿识得此人身份,知道此人现身,双方已再无动手的可能,便各自收回兵刃。
上官归鸿仍是面有怒色,却不敢在这妖艳男子面前粗声大气,恭敬道歉道:“花楼主,此次醉花楼损失,回雁门会负全责。”
那妖艳男子用他那尖细嗓音回应道:“上官公子,您也是咱醉花楼的常客了,平日里也是温文尔雅,怎么今日脾性却如此暴躁,把我这小店砸的如此狼藉?”
听闻妖艳男子问起缘由,上官归鸿忆起仇恨,眼一红,牙一咬,手已不由自主的搭上剑柄。
妖艳男子细眼一撇,兰指骤翻,将手中丝帕轻巧盖上上官归鸿扶剑之手。
丝帕薄如蝉翼,几近透明,本是轻盈之物,可此刻上官归鸿只觉丝帕之下的那只手宛如被铁饼盖住,压的他无法拔剑!
上官归鸿猛然失色,他与醉花楼主有过几面之缘,之前只是从父辈口中听说此人武功甚高,没想到此人内劲竟如此巧妙!
妖艳男子暗中运招,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制住上官归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和刚才一样尖声尖气嬉笑道:“上官公子,出门在外,和为贵,和为贵呀。”
上官归鸿被他这一手治的动弹不得,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明白了,今日给花楼主面子,不再在这动武。”
妖艳男子咧嘴笑道:“好说,好说,上官公子一言九鼎,花某信服的很。”
说着便将那丝巾撤下,上官归鸿瞬觉千钧离身,再也不敢向柳芳依寻衅,只得咬牙恨恨道:“柳芳依,你们飞燕盟欠我回雁门的,就算今日讨不回,也总有一日会让你们付出一样的代价!”
柳芳依不是第一次被他被放下狠话,挺起胸脯,全然无惧道:“飞燕盟从来就不欠回雁门什么,你若硬要强加这莫须有的事情与飞燕盟,那飞燕盟也不是好欺之辈!”
纵然心中不服,但醉花楼主横亘当中,上官归鸿只得“哼”的一声,率众而去。墨天痕见对头远走,这才放心,收起了戒备姿态。
柳芳依心知今日若非寒凝渊与醉花楼主出手,两拨人定难善了,于是便向醉花楼主道谢。
醉花楼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掩住涂满艳红丹脂的嘴唇咯咯一笑道:“柳姑娘肌肤真是吹弹得破,外表更是艳倾鸿鸾,让花某好生羡慕与嫉妒呢!”
柳芳依听他称赞,不禁俏脸微微泛红,虽然眼前之人行为举止都妖娆如妩媚女子,但毕竟还是名男子,不禁让她有种即被男子欣赏,又被女子嫉妒的怪异错觉。
在柳芳依向醉花楼主道谢之际,墨天痕三人也与寒凝渊攀谈起来。
晏饮霜再度谢过寒凝渊,此刻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起这浑身透发寒气的英俊男子,他凤眼狭长,唇薄齿皓,面容极是俊美,皮肤白皙却不见血色,平时看来颇为高贵冰冷,此刻开口,却是谈吐温文高雅,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然而这俊逸容颜上,却隐隐透出一股病态,正是这股似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病态,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略显阴柔,若是他如醉花楼主那样换上女装,恐怕也是一名带着病态娇柔的绝世美人。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在下不过不想看见姑娘徒遭辣手,这才动用了自家名号。”
梦颖对寒凝渊的功体十分有兴趣,凑上前着急问道:“漂亮哥哥,你是怎么变出冰块来的?”
寒凝渊身量极高,梦颖在他面前还不及胸膛,二人身长反差极为有趣。
寒凝渊笑道:“不过是家传的功法而已。”他嘴角微挑,看似坏坏的笑容中略带一丝淡淡的邪气,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更具亲和与正气。
“那,能教我吗!”梦颖大眼萌动,粉嫩润红的圆圆俏脸上铺满期待神色。
“这……”寒凝渊面露难色,正欲开口,却是偏过头去以折扇掩面,轻咳了两声,这才神情严肃道:“实不相瞒,我玉龙山庄的凝玉真气颇为特殊,功成前若是稍有差池,练功者就会落下隐疾,轻则随功力增长而渐愈,重则埋下病根,祸随终生。”
寒凝渊说完,又是止不住的两声轻咳。
众人见他模样,这才知道恐怕他自己便是受功体所害,才会面容惨白,病态外露,一时不由都起了同情,墨天痕更是惋惜,肃然起敬道:“玉龙山庄世代守卫边疆,付出代价竟如此之大!”
心中却想:蒙面人仇家那日与我说,欲寻母亲,就往北海一行,北海与中原世代隔绝,住民也以妖族居多,可谓地陌人生,寒凝渊出身玉龙山庄,想必对北海之事知之甚多,不妨问问他北海状况,顺便看看是否可打听些关于母亲的消息,自己更是有心与这病怏怏却潇洒倜傥的公子哥结交一番,如此一来日后也方便自己在陌生地方行动。
寒凝渊听到墨天痕真心夸赞,微微一笑道:“微末功法,比不上这位兄弟神功,方才你所出三剑分属三种不同功体,在如此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当真世所罕见。”
墨天痕见他虚己谦逊,又听他言语诚恳的夸赞自己武功,在暗赞同时心中亦有微微得意,忙道:“不敢当,本家剑法,乃是以真气或剑意模拟不同属的剑招,并非需要自己修成多属真气。”
“哦?”寒凝渊奇道:“不知兄台师承何处?”
“天痕哥哥是墨家弟子!”梦颖昂着小脸抢答道,显然是对墨天痕的出身颇为十分自豪。
“墨家?”寒凝渊一愣,看向墨天痕,显然是对这个名讳不曾听闻。
墨天痕尴尬道:“我生于墨家,师门却是儒门正气坛,不过这套‘墨狂八舞’是我家传剑法罢了。”
“墨狂八舞,墨狂起舞,墨先意狂,剑方成舞!”
他出身名家,虽受功体牵绊而功力不深,但眼界却是高明。
墨天痕见他一语道破墨狂八舞真意,亦是惊喜连连,心中存有知己之意。
谈话间,柳芳依引了妖艳男子前来。
醉花楼主开门迎客,嘴上功夫甚为老到,刚来到众人面前便自顾自抢白道:“哟,各位少侠真是年轻有位,年少豪杰,各位女侠更是明媚春风,俏丽迷人呐!”
他用一种欣赏绝世美景的眼神打量着众人,尤其对晏饮霜与薛梦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半响,二女不知这人所为何意,被他盯的面容嫣红,好不尴尬。
醉花楼主见二女表情狭促,方才做出恍然大悟状赔礼道:“二位姑娘确实是国色天香,人间罕有,让人一睹倾心,难以忘怀,花千榭无意冒犯,还请二位姑娘海涵。”
说话间,目光仍在二女身上流连不返。
晏饮霜从小就是天之骄女,受惯了这种眼神,倒还不甚反感,梦颖若不算被宇文魄偷窥那次,却是第一次被男子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羞赧之意顿上眉梢,飞也似的躲到墨天痕身后。
柳芳依方才也被花千榭盯的浑身不自在,此刻只好打圆场道:“花楼主,此番损失,飞燕盟会负责赔偿,还望您不要挂怀。”
花千榭笑道:“柳姑娘说笑了,方才上官家公子已经说了他们负责,怎么好收你飞燕盟的赔偿?我若是收了两份赔偿,那同行们恐怕还会说是花某想钱想疯了呢!”
柳芳依也赔笑道:“花楼主说的也是,是芳依考虑不周,贵楼还要开门迎客,这遍地狼藉还得花时间清扫,芳依就不留下添乱了,告辞。”
说罢领着众人就走。
墨天痕转身之际,见寒凝渊毫无动作,不禁问道:“寒兄,你不走吗?”
寒凝渊失笑道:“我就住这,为何要走?”
墨天痕莞尔道:“既是如此,寒兄保重。”心中却在思忖如何找个理由再见上寒凝渊一面。
寒凝渊走上前拍拍墨天痕肩膀道:“墨兄,你我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我就住在醉花楼的雪莲二号房,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墨天痕当即笑道:“这是自然,待有空闲,我必登门拜访。”
二人就此别过,却不曾见花千榭一双狭长细目中异彩连连,对墨天痕的背影露出压抑着兴奋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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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鸾城城北,大片房屋汇连交错,形成群雁展翅之景,正北一所大屋,高墙耸立,显眼非常,占地比周遭更为宽广开阔,隐隐似雁序中头雁之位,正是回雁门宗门所在,此刻门派大堂中,模样狼狈的上官归鸿与与他同去醉花楼的十四名弟子正垂头跪在当中,堂上正坐两名面容相近的中年男子,一者黄衫绣金,威严怒目,逼视堂下众人,一者黄袍描金,面容颇显无奈,满心忧患尽显于色。
上官归鸿与与他同去的一十四人紧张非常,皆是屏息以待,不敢有丝毫动作。
这时,只听身绣金黄衫的中年男子开口道:“归鸿,你这次与人动手,可有什么收获?”
他虽面沉如水,却是语调平淡沉稳,让人听不出喜怒,然而上官归鸿听他如此语调,霎时细汗满头,支支吾吾道:“回父亲,并……并没有……”
此人正是上官归鸿生父,回雁门门主——上官翔南,而一旁入座者,则是他的胞弟,回雁副门主,上官越北!
上官翔南并未答话,只是一双锐眼盯住儿子,上官归鸿心知父亲如此状态,已是怒到极致,只得硬着头皮为自己开脱道:“若非半路杀出花千榭与玉龙山庄之人搅事,我们应该已经成事了。”
区区两句话说完,上官归鸿已紧张的口干舌燥。
“成事?欲成何事!”
上官翔南冷笑反问一句,随后音调陡高,怒喝上官归鸿!
上官归鸿吓的赶紧俯下身以头磕地,不敢再多言半句。
只听上官翔南又冷笑一声,斥道:“我已告诫你多次,不许你去寻衅滋事,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上官归鸿虽是畏惧父亲,但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也是涌起一股犟劲,一咬牙,抬头迎上上官翔南的怒火目光,正色道:“孩儿当然听到父亲告诫,但翩鸿已失踪多日,我……我亦是寝食难安,若不是我……”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连日来全无消息,上官归鸿心中复仇之意更为高涨,坚决道:“那日若不是我经不住她软磨硬泡答应她出门,翩鸿也不会被人抓去,事情因我而起,我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要把她找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风声,夹杂着一声“大哥不可!”的惊呼,随后便是“啪”的一声脆响,上官归鸿愕然的脸上已多出五道鲜红指印!
“莽夫!”上官翔南气极怒骂道:“你可知你方才那些话有多幼稚?你是回雁未来宗主,却成天想着与人拼命?”
上官归鸿捂着已经肿起的面颊看着父亲,被他怒火所震慑,再也不敢多嘴。
上官翔南又道:“此事现在还不知是否是飞燕盟所为,你不分皂白挑起争端,可有想过两门如果就此结怨,日后会多生多少事端?就算此事与飞燕盟有关,你这般妄动无异打草惊蛇,逼狗跳墙!若是你妹妹真在他们手上,你这一番胡闹过后,他们会如何对你妹妹?”
上官归鸿做事向来莽撞,哪会想到这些?
如今听到父亲分析,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凉了大半。
想到自己的举动可能让妹妹处境更加危险,心中大为泄气,失意之情溢于面容。
望着儿子失神落魄的样子,上官翔南更是光火不已,又骂道:“你这回鲁莽行事,十几人竟围攻不下区区数人,久战不下折损我回雁声威是小,你与醉花楼和玉龙山庄结怨,四面树敌,可有考虑过我回雁门是否承担的起?目无大局,贸然冲动,自以为是!你是想整个回雁门因你一时意气而满门陪葬吗!”
上官归鸿被父亲一通怒骂的无地自容,目光呆滞的跪坐在地,半晌无语。
上官越北看不下去,劝道:“大哥,归鸿也是想快些找回翩鸿,心是好的,只是太心急了些,你不必动那么大怒的。再说,归鸿也还年少,少年人气血方刚,你不必太过责难。”
上官翔南不悦道:“老二,你也太纵容他了,你实话告诉我,归鸿这番行动,是不是你在背后支持的?”
被大哥拆穿,上官越北也不隐瞒,承认道:“不错,是我授意归鸿去找飞燕盟的麻烦,如果可以,就抓几个与翩鸿身份对等之人回来。我们回雁门不是无能之辈,总不能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气吞声!”
说到这里,上官越北口气一软,叹道:“大哥,我膝下无子,归鸿和翩鸿就像我亲生儿女一样,如今翩鸿下落不明,我这个二叔也是坐立难安啊!”
“胡闹!都在胡闹!”上官翔南吼道:“归鸿年轻不懂事,你作为长辈,也如此不分轻重吗!”
“大哥,我……”上官越北刚想辩解,却被上官翔南粗暴打断道:“够了,今日之事就此按下,日后没我准许,回雁门人不得擅自与飞燕盟之人发生摩擦,违令者,从严处置!”
门主盛怒下令,上官越北只得叹了口气,扶起不知所措的上官归鸿道:“归鸿,这段日子你暂且休息休息,翩鸿的事情二叔一定会全力追查,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上官归鸿自知已闯下大祸,虽然心有不甘,满腔的愤懑郁结,却只得暗自祈祷,接下来的事自己已无法插手,只求父亲与二叔可以尽快查明真相,让妹妹能够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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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雁门与飞燕盟众在醉花楼开战,消息很快便传到当地衙门之中,鸿鸾知州赵廉听闻此事,不禁又是一阵气苦。
鸿鸾城三教势力不深,飞燕回雁两门与衙门三足鼎立,本来倒相安无事,可最近两派皆有重要女子失踪,明面上,两派交给衙门办案,但施予压力的同时,自己也在暗中调查。
刚开始时两家虽有争端,但在赵廉斡旋之下,两派门主已收紧门人,没想到才平静几天,两派竟已发展成当街聚众相杀。
赵廉无奈叹了口气,对左右传令道:“让捕快班速去阻止,莫要让双方再有伤亡。”
一旁衙役小声道:“大人……捕快班全都派出去找人了……”
赵廉一拍额头,这才想到为了调查此事,鸿鸾府的捕快门无论当值的还是轮休的,连家里老婆生孩子告假的捕快都被他强行调了回来派去搜查,如今捕快班哪还有人可派?
这两派女子失踪之案已把他搅的焦头烂额,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节外生枝,若是放任两派相斗,整个鸿鸾都将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于是赵廉只得吩咐道:“让我的护卫班带我的令牌前去,务必让两派人马不要再起干戈了。”
说着便将令牌交予衙役。
“大人,派出护卫班,您不就没人保护了吗?”衙役接过令牌,仍是担心道。
赵廉摆摆手,命令道:“让你去就去,不要多话!”
看着衙役领着令牌离去,赵廉仍是不放心,一直跟随护卫班出了府门,又在门前看着他们往醉花楼的方向一路疾行。
这时,街的另一边突然嘈杂起来,赵廉回身望去,只见一名身材火辣的公装少女跨马而来,骏马拖着一辆破旧的板车,板车上,四名大汉被麻绳捆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有声声怒骂,传入街边众人耳中,引来不少行人驻足,然而那骑马的少女却充耳不闻,心情很好的哼着小调催马而行。
看见在府前的赵廉,少女跳下马来,体态纤细轻盈,身姿凹凸火辣,让已近知天命之龄的赵廉也不禁带着欣赏的目光多扫了两眼。
然而赵廉出身儒门,自有一番定力与涵养,兼之为官数十载,也是极具城府之辈,很快他就移开目光,注意到了少女身后四个被绑在板车上不停叫骂的大汉。
少女身着公装,气质极是清爽干练,却有似南方女子般的娇柔温婉,这倒让赵廉摸不透她究竟从何而来。
贺紫薰看见府前一名身穿儒服的中年男子正上下打量着她,便跳下马来,问道:“这位大叔,可是鸿鸾府衙之人?”
赵廉猜测她为公务前来,也不隐瞒,直接道:“不错,吾名赵廉,现为鸿鸾府知州,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知州大人?”
贺紫薰微微皱眉,不由怀疑起来。
赵廉看出佳人疑虑,笑道:“本知州今日只在后堂处理公务,穿的是儒生常服,姑娘若是不信,大可随我入府,检查印符。”
贺紫薰观他谈吐气度,的确是久在官场所修成的城府涵养,也不疑有他,直接亮出令牌道:“本捕乃镐京缉罪阁地字捕快贺紫薰,追拿案犯琥山四凶,因犯人的抓获地点离贵州较近,故而先将其押解至此,再择日遣回西都。”
“镐京缉罪阁?”
赵廉心中一动,一个想法蓦然闪过,面上却夸赞道:“我观姑娘年不过双十,竟已是地字级神捕?看那车上四人也是凶蛮狠戾之辈,竟被姑娘你孤身一人缉拿归案,缉罪阁果然名不虚传。”
贺紫薰虽不是第一次被高官称赞,但少女天性使然,自然也爱听人话语奉承,心中颇有得意,口中仍是谦虚道:“大人谬赞了,不过是紫熏分内之事,看押遣送的工作,还望大人鼎力相助。”
“哪的话,贺神捕年轻有为,本官也是颇为欣赏。”说着,赵廉吩咐门口卫兵将琥山四凶先行收监,随后做出引路手势道:“请。”
贺紫薰却叫住那侍卫吩咐道:“这位大哥,车和绳不是我的,麻烦你用完还给城东驿道上的一家茶肆。”
二人进入衙门后堂,赵廉请贺紫薰入座后,竟是自己去一旁泡了杯茶递与贺紫薰,方才坐上上首的太师椅,与她攀谈起来。
贺紫薰颇有些受宠若惊,不禁奇道:“大人何需亲自为下官看茶?”
听她发出此问,赵廉不留痕迹的微微一喜,脸上却是苦笑道:“贺捕头,你看我这衙门,是否显得有些冷清?”
贺紫薰回想一路进来,确实没有见到几个人,这与其他州府衙门的情况大为不同。
未等她发问,赵廉便又继续道:“实不相瞒,贺捕头带来的那四人,看押绝无问题,但若要遣送,本府怕是无力相助了。”
出于捕快的职业素养,贺紫薰很快便嗅到这番话语话中有话,于是顺着赵廉话头问道:“大人有何困难,下官若有能力,必当出手相帮。”
赵廉刻意屏退下属,又亲自为下官看茶,为的就是暗示贺紫薰府内人手不足,引她问话,当下便将连日来的鸿鸾风波简单道与贺紫薰,陈述完毕,又痛心疾首道:“本官忝为鸿鸾知州,却只能做到三方平衡,无法有力管辖,如今出此状况,已是力有未逮,但回雁与飞燕两派纷争不解,最终受害的,还是鸿鸾百姓啊。贺捕头,望你看在本官的薄面上,为鸿鸾百姓谋得一夕安宁吧。”
贺紫薰听完,哪还不知道赵廉为何摆下这出苦肉计?
不过她身为缉罪阁捕快,却是有义务协助地方官员调查一些棘手案件,于是粉唇轻摆,微微一笑道:“大人莫要担心,下官既然到此,这便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不过……”贺紫薰说着,明眸一转,卖起了关子。
她无意勾引旁人,但与生俱来的俏皮模样令她娇而不淫,媚而不骚,着实是诱人之极,赵廉被她可爱性感兼顾的神态也是撩的心神一荡,但还是忍住心中那微泛的旖念,问道:“贺捕头可是有什么难处?只要本知州能做到,定当全力而为。”
贺紫薰笑道:“无他,只求大人记得把琥山四凶押往镐京。”
这一笑又软又媚,声音甜糯可人,赵廉被她迷的又是一阵恍惚,心中暗骂道:“缉罪阁那帮人从哪找来这么软浪迷人的娇媚少女,看她这纤细娇嫩的模样,真有能力解决两派纷争吗?”
转念又一想,又释然道:“解决不了也无妨,她若失败,我大可把此间事情上报缉罪阁,缉罪阁无论于公于私,都会全力侦破此案,届时又何须我自己操心?”
想通此关节,赵廉把持住被贺紫薰撩的微微荡漾的心神,陪笑道:“那是自然,还请贺捕头放心。”
贺紫薰哪里知道那一瞬赵廉闪过那么多心思,见他满口答应下来,便抱拳道:“即是如此,还请大人将案件始末再详细些告知下官。”
她谈及公务,表情转瞬变得严肃认真,一扫之前的娇慵媚态,却别有一番英姿韵味。
待到赵廉将两派冲突事无巨细的讲完,贺紫薰那线条柔和的精致小脸上已是眉锁如川。
赵廉见她那美人颦蹙的俏丽模样,暗道了声“妖精”,试探性的询问道:“贺神捕可有眉目?”
贺紫薰正在思索事件不谐之处,心中已有些许想法,听他问话,淡淡答道:“略有一些,我想从本案的起始之地开始查起,不知可否?”
“哦?你想从醉花楼开始查起,自是无妨,我即刻就吩咐人带你……”赵廉说着,想到先前自己假装府中人手不足,干脆做戏做全套,假意慷慨道:“算了,府中已无人可用,我便亲自与你跑一趟吧。”
贺紫薰谢道:“有劳大人了,不过,不知那醉花楼中的案发现场是否被保留下来?”
赵廉颇为得意道:“那是自然,醉花楼虽已恢复营业,但那日生事的包房,本官已令人查封,并派人严加看管。”
“如此甚好,倒也省事许多。”贺紫薰点头道:“事不宜迟,大人,我们即刻出发吧。”
二人骑马并行往醉花楼而去,途中,突见前方一队人马开来,却是赵廉先前派往醉花楼的侍卫班。
赵廉唤来领头的班长问明情况,不禁莞尔,原来先前派去的侍卫班一路疾行前往醉花楼,到那以后却发现事情已了,领头的班长问明情况,知道已是来迟,只得吩咐打道回府,既然碰上,侍卫们只得跟着赵廉又跑一遍醉花楼。
醉花楼前,几名杂役正在打扫两派人马大战后留下的满地狼藉,看见侍卫班去而复返,不知何故,只得赶紧去内中通知了花千榭。
不一会,花千榭扭摆着妖娆的步子迎出,看见竟是赵廉领队而回,忙道:“小民不知知州大人驾临,怠慢了些许,还望大人海涵。”
说话间,目光却注意到了与赵廉并行的贺紫薰。
他未见过贺紫薰,不过既然能与知州并行,想必是有身份的人物,当下也不敢怠慢,问道:“大人,这位是?”
贺紫薰观花千榭的行步姿势与妖媚神态,开始还以为只是个类似青楼老鸨般造作的女子,待到花千榭开口,声音尖细矫揉,让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仔细望去,看见花千榭颈间鼓起的喉结,方才知晓眼前这搔首弄姿的“女子”实是一名红妆艳抹,故作姿态的男子,心中不禁升起鄙夷,淡淡道:“镐京缉罪阁,贺紫薰。”
“捕快!”
花千榭瞳孔微缩,眼中流出一丝惊惧,但转瞬便消弭殆尽,笑盈盈道:“先前事乱,花某有幸得见三名美人,已是国姿仙色,难有人及,不料这才一会功夫,又见着与她们不相上下的贺捕头,看来花某今日真是眼福不浅。”
贺紫薰对花千榭的恭维之语颇为不屑,也不想再与他多话,直接跳下马来切入正题道:“废话暂且按下吧,我此次前来是有要案要查,还请大叔你带路。”
“要案?”
花千榭的表情瞬间一凝,转眼又恢复到他那妖媚到令人发毛的嬉笑神情:“我这里是正经营生,怎会与要案扯上关系?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人叫花某大叔呢!”
一旁的赵廉见贺紫薰面带不悦,慌忙打断花千榭道:“贺捕头,我来带路。”
一行人往当日发生事端的包房走去,一路上花千榭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贺紫薰调侃,惹的贺紫薰对他十分不耐,只得充耳不闻。
好容易来到当日生事的房前,贺紫薰终是忍受不住,拦住花千榭,板起俏脸冷冷道:“路已带到,还请楼主远离,不要妨碍公门人员查案。”
花千榭浑不在意贺紫薰的冰冷表情,露出他标志性的妖媚一笑道:“是,那大人您安心查案,小人这就告退,有何需要还请尽管吩咐,晚上便由小人做东,在这醉花楼给大人接风。”
贺紫薰受够了他的啰嗦,哪还肯多看他一眼,听他这段献殷勤的话语,也不答话,径自转身走进屋中,花千榭仍是恍无所觉的叫道:“贺捕头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花某说呀!”
一旁赵廉实在看不下去,喝到:“花楼主,你少说两句吧,别让老夫难做,乖乖下去准备晚宴就是了!”
花千榭见赵廉发怒,也不惧怕,笑嘻嘻道:“是,花某这就吩咐厨房去。”
临走还不忘调侃道:“大人,美人极品,需要我炖些肥甘壮肾之物吗?”
赵廉听了,忙不迭挥手道:“莫要胡说,快滚快滚!”
房间内,橱具摆设仍是凌乱狼藉,桌椅歪斜,碎木满地,柜橱边墙,到处可见清晰剑痕,显然是维持着当日现场,未曾打扫。
见此情景,贺紫熏心中稍安,快速的四下打量一圈,皱了下小巧的瑶鼻,叫住花千榭,指着半开的木窗问道:“花楼主,当日歹人劫完人质,便是从这窗口脱走的吗?”
花千榭媚笑答道:“贺捕头好本领,一眼便看透真相。当日事发后花某曾令人与两派人马一同搜寻,但寻遍整个醉花楼也不见人影,想必那歹人就是从这窗中逃走。”
“自那日后,这窗就一直保持原样,未曾动过吗?”
“然也。”
疑问得到解答,贺紫熏也不客气,冷冷道:“知道了,不过本捕办案期间,还请花楼主莫要亲自打扰。”
她特意将“亲自”咬的很重,不动声色的暗示花千榭不要再靠近自己。
花千榭在生意场上浸淫多年,早已成了人精,哪还听不出她言语鄙夷?
但他也不恼怒,仍是露出那副妖艳到令人作呕的表情,笑吟吟的退下。
终于打发走这不男不女的烦人精,赵廉长舒一口气,来到包房之中,只见贺紫薰单膝跪地,低首俯身,正在查探床下是否遗留痕迹,然而她胸前一对硕乳实在过于雄伟,为了不使胸衣触地染尘,她只得将苗条纤细的腰身半悬空中来查探,维持这姿势虽让她免受灰尘沾衣,却也颇为吃力。
而刚进屋的赵廉,一眼就瞥见趴在地上的贺紫薰那挺翘如峰的浑圆臀股与曲线跌宕的纤丽蛮腰,情不自禁的动了动喉结,压了压心中燃起的邪火,方才开口道:“贺捕头,花楼主已经走了。”
贺紫薰这边也查探完毕,听见赵廉开口,娇躯矫健跃起,袖口擦了擦玉洁额头上的晶莹微汗,道:“终于走了?”
“走了,今晚花楼主请客,不如我们就在这将就一顿?”
所谓将就,当然不是将就饭菜,醉花楼菜肴远近闻名,赵廉只怕晚宴上花千榭又口若悬河,扰了兴致。
贺紫薰虽是讨厌花千榭的阴阳怪气与啰嗦烦人,但她想勘察之所并非只此一屋,而是整个醉花楼,所以仍需时间,只得点头道:“好吧,不过还请大人让那楼主老实点,不要再聒噪不停了。”
赵廉不禁苦笑道:“你以为我喜欢与他打交道么……”
时至傍晚,已是过了用饭时间,花千榭早就准备好宴席,派人来请了三四次,贺紫薰才停下查探,不大情愿的来到醉花楼的牡丹堂。
牡丹堂是整个醉花楼最为华贵大气的一间包房,其内中修饰的金碧辉煌,蓬荜皆亮,三张鎏金黄梨八仙桌桌角包金,桌脚嵌玉,桌腿桌边,尽是玉雕繁花,就连大小榫卯也是雕刻成像,手工之巧,可窥匠心。
大桌四周,则是昂贵香木所制的精致柜阁,上陈之物,则是更为贵重的前朝瓷壶,深海奇珍,金雕玉像,名画名花等物,既赏心悦目,又处处彰显富贵大气。
贺紫薰甫一进屋,不禁微微一愣,惊讶的打量房内布置,赵廉见她反应,好奇问道:“贺捕头,何故惊讶?”
贺紫薰咋舌道:“我虽常年在西京任职,但也曾有幸蒙天子召见,去过一次东京邑锽,在天铸殿面圣,在我看来,即便是与我大锦朝的天子殿堂相比,这牡丹堂也不算差上太多,大人你身处高位,见多识广,想必也有此看法吧?”
赵廉笑道:“连贺捕头都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天子殿堂,这牡丹堂的华丽程度可见一斑,不过此处虽是档次甚高,可究竟不比皇家威仪,充其量只是民间有钱人的声势彰显罢了,贺捕头不必在意。”
“鸿鸾城虽处京畿左近,也是富裕之地,但一家酒楼都有如此规格,未免也太过夸张。”贺紫薰叹道。
“贺捕头这话可折煞花某了。”贺紫薰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一声让她寒毛倒竖的阴阳怪调,不用转头,便知是花千榭前来。
为此晚宴,花千榭还精心梳妆了一番,腮红胭脂,抿红凤钗,一应俱全,加上一身艳红薄透的金粒轻纱罩衫,若是不开口,任谁第一眼见了,都以为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风骚妇人,只是这一开口,立马变得让人讨厌起来:“花某这醉花楼哇,只有这么一间上档次的包房,就算是天子亲临,花某也拿不出来更高规格的待遇咯。不过醉花楼能有今日,全赖赵大人治理有方,让鸿鸾民众安居乐业,不若如此,花某又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家业呢?”
他这番恭维虽然语调阴阳怪气,但一旁赵廉听了不禁微微点头,显然很是受用。
贺紫薰虽是不耐,却注意到花千榭身后跟有两名中年男子,一者乌衫长衣,步履轻快,一者气态高远,黄袍杏衣,二人皆是精力内敛,气度不凡,显然都是一方高手,不禁问道:“这两位是?”
不等花千榭开口,乌衣男子抱拳道:“在下飞燕盟盟主杨少飞,见过贺捕头。”
黄袍男子亦接着抱拳,淡淡道:“回雁门上官翔南,应花楼主之邀来此。”
二人皆是一派之长,即便遇见京官,亦是威严自在,不曾低声下气,唯唯诺诺。
贺紫薰听二人自报家门,心道:“这花千榭办事倒是得力,就是做派太过令人讨厌。”
于是道:“二位门主来的正好,本捕正有事情想问二位,既然来了,我们便饭桌上再谈。”
说罢,拉了拉赵廉衣袖,示意他入席。
众人依次落座,在场赵廉即是一州之主,又是年纪最长,坐在上首主位,贺紫薰本想快点结束这顿晚饭,免得自己耳朵再受叨扰,但两派门主既已到来,想必有很多线索可以向他们查证,只得耐下性子,参与到晚宴中,依次坐到赵廉右手,不想刚入座,就闻一股异香随风而来,味若脂粉,却更似花香,却是花千榭凑到她身旁,欲与她并肩而坐。
贺紫薰顿感嫌恶,绕过赵廉,坐在他左手。
花千榭见佳人远遁,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安分的坐到赵廉右手边。
待到杨少飞与上官翔南也依次入座,赵廉照例起身举杯道:“今日本知州借花楼主之地做东,一来为从镐京远到而来的贺紫薰贺捕头接风洗尘,而来,也请在座的两位门主给老夫一个薄面,不要再在城中妄动干戈,两家之事,自有本知州协助贺捕头查办。”
说罢,他举杯左右敬上一圈,一饮而尽。
贺紫薰与花千榭随即举杯,女捕头尚要查案,只用樱唇轻沾薄抿,浅尝辄止,花千榭此时却一反平时矫揉常态,显出难得的一丝男子气概,杯中佳酿被他一口见底,气态豪放不已。
然而三人饮过,却见方桌两旁,杨少飞与上官翔南迟迟不曾举杯,两双锐利的眼紧紧逼视彼此,二人间虽无只言片语,气机却已剑拔弩张,酒桌氛围一时凝滞!
花千榭暗道不好,刚想出言劝阻,却见上官翔南面无表情,举杯敬向杨少飞:“杨盟主,犬子鲁莽,近日多有冒犯贵盟子弟,我已对他严加管教,还请贵盟莫要冲动,免得伤了两派和气。”
他明面看似服软道歉,实则话中藏话,暗示杨少飞“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会管,你要是追究,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杨少飞不动声色道:“年轻人意气用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况且芳依并未吃亏,令郎也得了应有的教训,谈不上什么冒犯。”
他自是知道墨天痕出手,上官惊鸿两度惨败,吃了不小的亏,言语间暗讽上官惊鸿鲁莽无能,无形中还击上官翔南。
上官翔南嘴角微颤,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目光直视杨少飞道:“那此一杯,代犬子赔罪。”他状若道歉,目光却颇具挑衅神色。
杨少飞面色阴冷,亦是饮尽杯中之久,迎上上官翔南逼视锐目,全然无惧道:“贵门公子事情就此揭过,不知我盟贾长老之女失踪一事,回雁门又当如何处置?”
二人一番寒暄,言语间毫不相让,看的赵廉众人颇为紧张。
上官翔南听他切入正题,冷言答道:“回雁门问心无愧!”
杨少飞嘴角一抽,笑中带怒道:“哈,我盟弟子在贵门地盘失踪,贵门弟子又恰巧被本盟弟子劫持?上官盟主,你我皆是一派之长,阴谋算计之流,还是绕过杨某为好。”
“如此肤浅的‘阴谋算计’,真是折辱上官翔南的头脑与气度,回雁门若真想挑起事端,又何须算计!”
上官翔南面对杨少飞怒笑,仍是不卑不亢,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就在二人横眉冷对之际,一道软软糯糯的声线传来:“二位门主请暂息雷霆,还请听本捕一言!”
却是贺紫薰怕二人当堂起了争执,反而让事情变得难以收尾,再者,她还有些细节需要询问,这二人若是动手,显然便失却了机会。
听到女捕头劝解,杨少飞突然大笑起来,示意贺紫薰不要说话,转而看向上官翔南,面色由绷转霁,笑道:“怕是上官兄与我一样,从开始就坚信此事非是两门相互针对,而是有人居心叵测吧?”
上官翔南亦是神色放松,淡淡道:“不出杨兄所料。”
贺紫薰见二人轻描淡写间将剑拔弩张之气氛化解于无,显是开始便知晓对方胸襟,开场只是言语试探对方真意,不禁暗道惭愧,二人皆是一派之长,岂会如此不知轻重,毫无气量?
“二位掌门明事理,辨是非,那自然再好不过。”
赵廉听得二派掌门只见并无怨隙,也是宽心不少,举杯起身道:“来,老夫敬二位门主一杯。”
上官翔南亦举杯回敬道:“在下教子无方,让大人与花楼主费心了,上官翔南此杯,赔罪!”
花千榭红袖掩口,如同女子般风骚的饮下一杯,媚眼横飞道:“上官掌门哪里话,贵公子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上官翔南并不理会那妖娆的“色诱”,正色答道:“犬子冲撞花楼主,还得花楼主庇护全身而退,这个情,上官翔南记下。”
花千榭笑道:“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城中,理应互相照拂才是,哪儿谈的上什么冲撞。”
转而又向杨少飞道:“杨掌门,既然两派并无嫌隙,依我看,不如联合起来,互通线索,共同查证门徒失踪之案如何?正巧,镐京缉罪阁的神捕也在这里,二位不妨听听贺捕头有何高见?”
三言两语,便将话头转向贺紫薰,即免得她一直尴尬,又引出了正事。
贺紫薰见花千榭提到她,也不推辞,直接道:“二位掌门,紫薰受赵大人所托查办此案,早先已去过头日的案发现场查探,稍稍有了些眉目,但目前仍有些细节想要向二位掌门求证,还请二位,知无不言。”
谈及正事,桌上众人都停杯投箸,杨少飞率先开口,他所描述,与柳芳依向墨天痕所说并无二致,一旁上官翔南亦是点头,显然是赞同杨少飞的说法。
待到杨少飞说完,贺紫薰问道:“二位掌门,可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不错。”
上官翔南开口道:“虽然现场痕迹留的是两家武功的路数,但我身为一派之主,对自家武功再熟悉不过,一眼便看出使用者乃半路出家,草草学了些皮毛,用的不尽纯熟,剑痕前三寸糙劲裂木而后两寸剑浅力柔,甚不符合本门剑法运劲纲要,但现场剑痕深刻规整,出招者显然具有高明的内力,两门之内,有此等内力者,又如何会将本门剑法使的如此拙劣?”
说罢,他又转向杨少飞道:“现场痕迹,杨兄与我想必都查探过,想必与我有同样的想法。”
“不错。”
杨少飞接话道:“上官兄所言,我也有所发现,现场出剑者虽不熟招式,但留下的剑痕出手角度精巧刁钻,手法独到,即便我飞燕盟五家武功各有千秋,亦无人合此路数。”
贺紫熏道:“二位门主所说,紫薰今日在查探时也已想到,请容紫薰斗胆推测,或许是两门有人故意藏拙,不曾为二位门主发现呢?”
二人一听,不约而同陷入沉思之中,内鬼作乱一说,他们并非没有想过,但仅是查探了下门下武艺,未曾深掘潜情,故而也就不了了之,不再往这个方向查探。
杨少飞深吸一口气,叹道:“贺捕头所言不无道理,是本盟主疏忽了。”上官翔南亦道:“待到回去,上官翔南定彻查此事。”
“二门最高领导都还冷静明理,分寸在握,事情便好办许多。”
贺紫薰浅笑道:“不管如何,事情经过已大致清楚,紫薰还有别处疑点要查,就此告辞。”
见贺紫薰要走,赵廉连忙挽留道:“贺捕头,何必这么着急,吃些东西再去也不迟。”
贺紫薰婉拒道:“大人好意,紫薰谢过,不过公事在身,风餐露宿早已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
说罢便迈开莲足匆匆离席而去,带起的香风将花千榭身上的香味,熏的赵廉忍不住“阿嚏”了一声,不由的将凳子又挪的离花千榭远了一些。
目送贺紫薰婀娜窈窕的纤美身段消失在门口,杨少飞与上官翔南对视一眼,心中皆在赞叹:“此女心思缜密,能想到我们不曾注意之处,无怪乎年纪轻轻能当上地字神捕,果真不简单。”
走出牡丹堂的贺紫薰一路来到当日事发之屋,却并未进入,而是在门口四处打量起来。
此刻酉时已经过半,夕阳余晖不再,醉花楼房间的走道上已燃起脂油花灯,虽不